风险提示:请理性看待区块链,树立正确的货币观念和投资理念,不要盲目跟风投资,本站内容不构成投资建议,请谨慎对待。 免责声明:本站所发布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与CoinVoice官方立场无关

对话 Nervos:加密经济系统就像国家财政,它才是公链战争的胜负手

橙皮书
2019年05月21日

现在加密世界仍然是一个小世界,我相信我们正站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点上。

公链的竞争是惨烈的,这个战场里的玩家要想生存下来,既要有绝活,还得没短板。技术,社区,讲故事,甚至“市值管理”,这些是明面上大家都能看到的。

但是有一个关键板块被严重低估了,那就是加密经济系统设计,国外社区称之为Token economy 或者Crypto Economy 。同真实世界的经济学一样,它关注的也是经济体系如何运转,当然,前提是在加密世界中。

经济系统的设计是一个听起来离普通人很遥远的主题,虽然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其中,但是却难窥其全貌。往大了讲,国家甚至世界的财政系统是一个例子,往小了看,游戏里的经济设计也随处可见。

我们先从小的地方讲起。

2003年林登实验室发布了游戏《第二人生》。当时没有人能想到,仅仅两年后这款游戏将成长为当今世界经济产值最大的网络游戏。

《第二人生》拥有 400 万虚拟居民,它不仅发行了一套自己的虚拟货币“林登币”,更重要的是,林登币可与美元进行双向兑换。有了这个大杀器,游戏里的玩家开启了逆天操作,从事各种虚拟的经济活动以获取林登币。

有个叫 Mead 的英国下岗工人,凭着自己卓越的创造力,他创作的动画作品,以相当于单价近一美元的价格,每天卖出300个,每周居然可以有1,900美元的真实收入。

德国华裔女子钟安社(音译),依靠在“第二人生”上从事地产开发,拥有了价值现实货币100万美元的虚拟财产,成为虚拟世界中名副其实的“地产大亨”。

游戏秉承“不干涉主义”,激发了很多玩家的创造力,但最终还是出现了问题。

在一个自由的虚拟国度里,赌博马上成为了游戏内的杀手级应用(一如今天的菠菜DAPP)。巅峰时期,赌博资产一度占到了 10%-15% 的比重。此外还有屡禁不止的黑客盗刷信用卡事件出现。在林登实验室根据美国法律禁止网络赌博后,大批玩家流失。最终因为 Facebook 游戏的崛起,《第二人生》逐渐退出了舞台。

《第二人生》有不同于现实世界的经济模型,它是一个相当独特的社会实验。

反观《EVE》这个号称是经济系统最为仿真的网络游戏,其内置了复杂的生产、制造、物流、消耗等经济要素,市场由用户挂单买单、卖单交易来组成,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股票系统。《EVE》的CPI指数十年来变化不大,通胀率甚至比某些国家货币还要稳定。

这两款游戏都试图在虚拟世界打造一个新的经济系统。归根到底,经济系统可能代表了我们与其他人的关系,是人与社会的连接。只要人类依然是一个整体,我们就不可避免的需要它、渴望它。

区块链是另一种强有力的证明。在区块链行业里,公链相当于一个半虚拟半现实的开放世界。计算、交易、代币,在这里都是数字化的线上产物,但同时,矿工又需要消耗真实世界的电力进行挖矿,维护网络安全,人们也把代币用于现实世界中的消费,进一步打通了两边的世界。

比特币和以太坊像两座最早出现的虚拟城市。在它们之后,越来越多公链试图建立自己的城邦,吸引游民入住。但这些项目没有意识到的是,经济系统的运作真正决定了一个城市长期的繁荣。对经济模型设计的重视程度,决定了一个城市能否留住自己的居民。

这其中,Nervos 是我们看到的最令人惊喜的存在。他们此前发布的白皮书,为公链介绍了另一种完备的经济学设计思路。

在这篇文章里,我们和 Nervos 经济系统的设计者 Kevin 一起坐下来,聊了聊关于经济模型设计过程中有趣的发现和认识。

本文仅对 Nervos 经济模型作初步介绍,如果你想看更详细的设计文档,推荐阅读 Nervos 经济学白皮书。

1、可能是第一个系统性思考经济模型设计的公链团队

橙皮书:你会怎么向一个普通人介绍什么是经济系统设计?

Kevin:经济系统解决的是价值转移的问题。在区块链里面,就是怎么用价值或者代币来规范整个系统里所有玩家的行为。所以你首先要思考价值是什么,价值在这个系统里是怎么流动的。

橙皮书:如果拿公链来举例呢?

Kevin:公链,也就是大家平常在说的 layer1,核心的设计是解决“谁为谁付费”。在公链的系统里,你要先搞明白,1)什么是钱,2)哪些地方需要用钱,3)怎么用钱。

橙皮书:感觉有点像在设计一个国家的税收系统?

Kevin:税收系统是捕捉经济中产生的价值来投入公共资源,在这个层面上, 经济模型也需要有类似的设计;在公链的经济模型里还需要考虑到机制设计, 来同向化网络参与者自己的利益和网络整体的利益。

橙皮书:但去想一个公链的经济模型之前,系统中不同的角色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的行为本来可能就是冲突的,并不是一个稳定的状态?

Kevin: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也没有设计经济模型的意义了。经济模型本身的设计可以激励系统参与者来共同为网络本身的成长来服务。但这需要在设计协议前清晰的理解这个区块链的核心定位——

这个加密网络的核心价值是什么?为用户提供什么样的服务?需要这个服务的用户核心诉求是什么?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如何定义这个网络价值的成长,并且引导参与者来促进这个成长?

不能想清楚这些的项目,就是一个模糊的区块链项目,也很难去设计一个合适的经济模型。

即使是 Nervos,对想做的事情已经有一个明确的定位了,在设计经济模型时我们还是会发现,之前的一些想法可能需要调整,变得更聚焦一些。其实在不谈解决一个具体的问题之前,我们是没办法去评判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经济系统设计。

反过来说,如果你的公链有很明确的定位但没有相应的经济系统作支撑也不行,因为你没办法用经济手段去规范整个系统的行为。你是一个公链,又不是一家公司或者一个中心化的组织机构,系统中其他成员是不受你的控制的。

橙皮书:可不可以理解成,一个国家在设计经济系统之前,可能得先决定自己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

Kevin:这个问题我还没仔细想过。当你开始尝试为公链设计经济系统的时候,其实会意识到需要一个重新回归本质的方法。

也就是说,如果作为公链,你只是简单的把别人的一些东西复制过来,重新组合在一起,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什么而存在,那你的经济机制设计出来,跟你公链本身想解决的问题,一连串都是没办法自洽的。

所以,无论是技术细节还是经济设计,需要更强调从第一性原理出发。

橙皮书:你刚才说 Nervos 也有过重新的调整,我挺好奇是改了什么方向?

Kevin:不是调整方向。我们基本没有做太多的改变,而是说 Nervos 整体的定位更像一个逐渐打磨的过程。一开始想好了一个定位,但随着经济系统的设计进展,它的轮廓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会慢慢意识到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也就是说,很多问题其实不是我们要解决的,那很多东西可能就不做了。这样整个系统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自洽。但大的框架从一开始并没有改变。

橙皮书:设计这套系统是不可能走回头路重新修改的?像以太坊发展到现在,不大可能重新改经济设计。你们需要确保每一步都要踩得基本正确?

Kevin:肯定会有一些历史的包袱。但对我们来说,处于现在这个阶段,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们会尽可能去研究比特币和以太坊已有的成果。

从技术角度来说,Nervos 其实更多的是借鉴比特币的设计。Nervos CKB 相当于把比特币的 UTXO 模型给泛化了,变成了支持任何数据类型的 CELL 模型,然后对区块链或者整个加密经济做了分层的设计,layer1 只专注于验证共识,而不是计算。

基于这套架构和我们的可持续的共同知识库的定位,经济模型的任务是找出一套服务这个场景的可行设计。

橙皮书:经济模型的设计应该也是有比特币的一些借鉴吧?我注意到你们之前讨论了大量关于「交易平台和储值平台的关系」这样的话题?

Kevin:对,其实市面上各家的设计我们都先研究了一遍,包括比特币、以太坊和 EOS 等等。

对于每个项目,每个生态里面都有哪些角色,把这些不同的角色都列出来,去思考这个角色的诉求是什么,这个角色能提供的价值又是什么,它想要什么,比如矿工和其他矿工是怎样的关系,开发者和用户之间的关系等等。这些都是前期的准备。

现在你看到的经济模型白皮书里有很多这样的细节,我们前期其实做了大量这样的准备,都是一开始调研时的一些思考。

橙皮书:可以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吗?

Kevin:比如一个好的经济模型到底要达成怎样的效果?怎么检验这个效果?如果你事先不设计一套标准的话,你是没法开始设计的,因为你没法在设计完成之后去做检验。怎么确定一个方案到底能不能用,如果有两个不同的方案怎么去选出更好的那一个?

我们在白皮书一开始就列出了三个问题:

  • 经济模型如何确保协议的安全性?

  • 经济模式如何确保协议的长期可持续性?

  • 经济模型如何让不同参与者拥有共同的目标,以促进整个网络的价值?

如果今天我们是以太坊,可能不太需要去考虑这些。因为你做得足够早,社区力量还非常强悍。但作为一个后来者,我们需要去想好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经济模型设计要更合理。经济模型不仅是一个让生态平衡的力量,经济模型还要让这个生态有成长的空间。所以我们先给自己抛出一个框架,然后根据这个框架试着往前走。

橙皮书:你们有可能是第一个真正系统性去思考如何设计经济系统的公链团队。在比特币和以太坊出来时,大家可能都没意识到经济模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你也提到了需要一个思考框架来辅助设计,那有借鉴什么现实世界中已有的框架吗?

Kevin:我们有一些指导教授帮助我们一起规划经济模型的设计,他们很多是金融和财政背景出身。所以借鉴得比较多的框架有两个,一个是国家收税,所谓的财政政策;还有一个就是在金融系统里的行为,包括一个资产的价值,它的流动性是怎样的。

总结来说,主要就是宏观的经济,包括货币、财政,你可以想象央行和财政部把所有的行为都规范了,他们设计的模型能自动去调节所有经济和人的行为。调整的方式其实就那么几种手段,要么给予激励或者给予补偿,要么用税收加以控制。宏观经济和和金融系统里的一些行为研究对我们都很有大的帮助。

2、以前的经济模型更多是为了达成瞬间的共识,而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运行百年的系统

橙皮书:区块链经济系统的设计,真正称得上的“实践”其实并不是很多?

Kevin:在我们之前的很多公链,其实经济模型都大同小异。EOS 的经济模型算是比较独特的。但所谓的派别真的不是很多。比特币当然算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派别。经济模型是整个加密经济里相对创新和突破比较少的,如果你去和共识作对比的话尤其明显,因为大家都在研究自己的共识算法。

以前的经济模型设计更多都是和共识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它可能主要就是为了共识服务的,比如怎么样用经济模型让矿工们达成共识,更多从这个方面去思考。所以产生的一些设计是加交易手续费,让矿工有动力去记账,POS 需要 Staking 的人保持在线,如果不这样就砍 Staking 的币等等。以前的经济模型更多是从共识形成的本身出发,用经济模型去推动共识的形成。

当然,所有的公链都是要达成共识。我们也是这样。这个没问题。但达成共识不是经济模型的全部。一个公链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公链想成为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独特的价值必须存在?这些是经济模型需要完成的更宏大的目标。

我们会更多思考这些问题,而不是仅仅让公链达成瞬间的共识。这些可能是我们之前的团队很少想的,他们只是用奖惩的方式来保证共识不断进行下去,但是你这一秒可能系统状态是平衡的,但长期呢?有竞争的情况下呢?出现分叉呢?这些需要经济模型的设计者考虑周全,因为我们想要的是一个真的可以运行五十年一百年的系统。

橙皮书:公链分叉时怎么留住价值,这个问题确实很少有人考虑到。

Kevin:对。分叉的下一秒,你能不能够留住价值?如果不能的话,成功就是你的诅咒。 因为你一旦成功,就会有人分叉,跟你瓜分价值。

当然,现在你去分叉以太坊可能对它没什么影响,因为你还是需要一个强大的社区和团队,以太坊还在更新,2.0仍然有很多新东西需要依赖社区取得进展,这时候分叉你自己的开发者很少,技术能力不行,无法撼动它的价值。

但当系统的功能相对完备了的时候,比如现在的比特币,这个时候你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如果我们看 BTC 和其他比特币衍生协议在分叉后的表现,就可以知道服务不同的用例,不同用户需求的区块链在分叉后是否能留住核心的价值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橙皮书:如果比特币的愿景仅仅只是数字黄金,它的经济模型会有什么问题吗?

Kevin:会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交易手续费的问题,一个是机制设计的问题。

交易手续费的问题是当比特币的出块奖励结束之后,矿工怎么持续获得收入以保持动力参与记账、维护网络安全的问题。当出块奖励结束后,矿工只能通过交易手续费获得收入,但数字黄金的定位注定了这个系统的交易数量一定不会太多,因为大家在升值预期下会倾向于持有而不是交易。这样一来,比特币无法长期补贴矿工,而比特币网络的安全性又是由矿工保障的,记账成本也是由矿工承担的,他们理应获得收入,否则只能离开。

第二个问题则是机制设计的问题,也就是当出块奖励结束后,矿工能否继续按照系统的设计意图行事。在有出块奖励的情况下,矿工收到每一个新的区块会第一时间把区块广播出去,然后挖下一个区块,因为前面还有确定的新的出块奖励在那里。但是没有出块奖励之后,只剩下交易手续费,矿工收到新区块后不一定会选择继续往前挖 - 在没有出块奖励,又无法预知下一个区块里会有多少手续费的时候,矿工有更大的动力去选择分叉来争取已有块里确定的手续费。

很多人觉得这两个问题 100 年后才会遇到。不是这样的。不需要等到出块奖励完全枯竭,我们测算过,大概再经过两个周期(每个周期产量减半),当交易手续费跟出块奖励的收益差不多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会比较严重。到时候我们应该也会听到更多的人讨论这个问题。当然,那时候能不能有一些新的解决方案就不得而知了。

3、从传统经济学获得的启发:解决公地悲剧的办法是先明确个人产权

橙皮书:经济模型的设计大概花了五个月的时间?

Kevin:核心差不多三个月就完成了,后面两个月时间主要是拿着方案跟不同背景的人去讨论。

橙皮书:这五个月是怎样一个过程?

Kevin:前期主要是读一些文献,看学界对比特币经济模型的分析,看别人的思路和评估框架是什么样的。还有社区对经济模型的讨论。这些挺有帮助的。当你着手开始设计的时候,一开始思路肯定是非常发散的,对经济模型有很多的想法,后面慢慢会收敛到一个方向,获得某种直觉。可能往前走了一两步之后,恰好解决了大家在讨论的一些问题,于是可以再往前走两步。

橙皮书:我听说你太太也是学经济学的?这个设计过程有从她那获得一些建议吗?

Kevin:其实我一开始还真的没怎么跟她聊过这方面的设计。因为最初这个模型也还没有一个基本的样子,很难去跟别人讨论。倒是到了后来,经济模型差不多出来的时候,我跟她交流的时候发现,其实区块链领域的很多经济模型设计的问题,在传统经济学里面已经早就有了相似的讨论。可能处理的问题不同,但内核是相通的。这个发现很有趣。有一些非常准确的经济学框架已经在思考今天区块链遇到的问题了,也许它给出的解决方案不一定适用我们,但至少在问题描述上已经很清楚了。

橙皮书:可以举个例子吗?

Kevin:比如公地悲剧,个人产权这些。如果跳出区块链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很多公链里的一些问题在现实世界中早已存在。

橙皮书:嗯,虚拟世界可能是个子集。

Kevin:在经济学领域有很多对于公共资源的研究。早在六十年代 Garrett Hardin 就提出了 "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 公地悲剧这个这个概念。

这个概念很好理解,你想象有一个村子,靠着片森林,这个森林没有明确的产权,那么村子里的人怎么更合理的分配森林资源呢?如果完全没有规范的话,村民很容易为了自己的利益侵害公共的资产。对个人来说,侵犯这片公共资源(比如砍树来烧火)对自己个人的好处明显,但对公共资源消耗的痛感是很小甚至几乎没有的。这样日积月累造成公共资源的消耗,最后森林消失是对所有人最坏的后果。

Hardin 认为保护公共资源的核心是明确产权。我们中国人应该很熟悉这个过程,一开始吃大锅饭不行,那就分田,实行包产到户,这样效益会最大化。整片森林可以划分成不同块的产权,让村民自己去利用和保护。如果没有产权,公共资源是很难受到保护的。当你把公共资源以更小的颗粒度加以确权时,产权拥有者就能更好的发挥它的价值。

但有很多东西其实是不能分产权的,比如一片海洋,里面有鱼,一片天空,上面有空气等等。Elinor Ostrom,另一位为这个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经济学家,则提出了一套针对公共资源的机构治理的框架,这些也许会对区块链社区的治理也有很多的借鉴。

橙皮书:公链其实就是一个公共资源?

Kevin:公链可以看作是由矿工社区提供的一个去中心化开放平台,任何用户都可以在公链上交易。对于用户来说,这个公链不属于任何人,是一个公共资源。矿工则自己提供的服务期待回报,如果不能很好的补偿矿工,就会导致公共资源的消耗。这是个去中心化的系统,你不去做设计的话,每个人又必然会按照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来损害公链的资源。

橙皮书:具体会怎样损害公链的资源?

Kevin:公链里面有几类不同的资源,有的是可再生资源,比如计算、带宽,你占用的那一瞬间是你的,你用完之后马上又可以释放出来。还有一类是不可再生资源,比如存储,你在链上存了一个状态或者数据之后,这个地方就一直是你占着的了。在以太坊的设计里面,你需要为计算和存储支付 Gas 费,但实际上你为长期的存储只付了一次费而已。

我们拿 EOS 来举例,在 EOS ICO 的时候,他们有个智能合约专门用来发 EOS 的币,这个合约记载了好几万用户的数据,但现在 ICO 早就结束了,这些数据已经没用了,但每个节点同步历史数据的时候依然要担负这个合约的存储成本。创建合约的开发者支付了一次费用就永远占着这个坑。

橙皮书:听起来是个很明显不合理的设计。为什么之前会有这种漏洞?你们是因为做过联盟链,所以对存储成本比较敏感吗?

Kevin:区块链现在还处于讲扩容、解决 scalbility 的阶段。所以哪怕一直都有“状态爆炸”问题的讨论,也会有设计的局限性吧,毕竟太早了。但在联盟链的场景下,tps 足够快,你很容易就会发现数据量暴增,硬盘不够用,节点需要投入巨大的成本来存储数据。

橙皮书:按刚才所说的公共资源的视角来看,公链的存储就好像一个大仓库,每个人都能把东西永远扔在里面,反正只要交一次钱。这样怎么防止别人来占仓库小便宜呢?

Kevin:对我们来说,首先这个仓库的增长需要受到经济系统的约束。这个约束就是货币的约束。CKB (Nervos的原生代币)的基础发行是有限的,代表在 Nervos 网络上,全球状态的存储空间是不能无限增长的。这听起来很合理。第二,我们其实是受了产权的启发,把存储的成本分摊到更小的颗粒上,让它跟资产所有人的权益和责任绑定在一起。

我们拿最简单的 ERC20 合约举例。假设合约记录了 10 万持币用户的 token,也就是说合约里有 10 万条数据,这 10 万条数据的存储成本应该让每个持有 token 的人来支付,并且存多久就需要付多少钱。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需要交一点点钱,那你怎么去找 10 万人收费呢?

在其他公链的设计下,只能变成:如果合约交不满钱就会被下线。10 万用户如果只有一个人不交钱,合约就不能工作,这样对其他交了钱的用户来说又是不公平的。而且如果有多个合约存在调用关系,这个问题会变得更棘手。

在 Nervos 里面,我们可以做到每个持币用户实际拥有的资产都是控制自己账户上的,你有一百个 EOS 的 token,这条数据就会被存在自己的 CELL 仓库里,而不是由一个公共的合约来保管。

这样让每个人能独立拥有自己的状态,而不是 10 万人一起拥有一个 10 万数据的状态,这就是明确产权的一个启发。只有每条数据的产权明确了,这条数据的存储成本和收益才能更好的收费和付费。

在 Nervos 的设计里,每个人用自己独立的小仓库来存储自己的数据,想要一直拥有这些数据(以及保持这些数据所代表的状态),你就需要一直持有 CKB 才能使用小仓库的存储空间。

橙皮书:用每个人的小仓库来明确数据的产权,但最后这些仓库的存储成本还是需要由矿工来承担的,对吧?

Kevin:没错。因为公链里的区块是矿工打包同步的。如果你使用小仓库存东西了,你就应该为矿工付费。

刚才说了,我们基础发行是有限的,代表全球状态的存储空间不能无限增长,这和比特币有硬顶的设计是类似的。不同的地方在于,在基础发行结束后,还会有一个二次发行,这个发行是持续通胀的。

相当于你为了使用自己的小仓库来存数据,你就需要持有 CKB;在通胀的经济模型下,持有 CKB 就等于在持续缴税,这部分税会被支付给矿工,作为他们承担存储成本的补贴。

于是,我们就通过 CKB 成功建立起了用户对矿工持续付费的关系。

橙皮书:但这样一来,如果我拥有 CKB,但我没存任何东西,我的小仓库是空的,我也被收税了?

Kevin:对。所以这部分税我们是多收的,对他们来说是不合理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在经济模型里引入了一个 NervosDAO 的合约,你可以把没有存东西的 CKB 锁进这个合约里,它会自动获得一些通胀发行的 token。这样对这部分用户来说,通胀就是不存在的了。

橙皮书:很有意思。其他公链,比如 EOS,在经济模型上是什么思路?

Kevin:我觉得 EOS 核心观念还是鼓励超级节点。每个超级节点能拿到最好的资源,所以可以去买最好的硬件来存储数据。社区里面对 EOS 最为诟病的是其去中心化的属性,而去中心化正是公链里面公共资源性最强的一个属性。

和 EOS 相比,Nervos 可以看成是在分层的架构上面去实现价值存储和高效交易, 而不是把这些都放在一层里面来做,让每一个层面上的设计更均衡。

4、正确的问题比正确的结果更难,公链想要捕获价值只能围绕“储值”而非“交易”来设计

橙皮书:我看之前你们有文章把 CKB 比作是一个城市里的土地,其他公链的币比做是电费。城市发展得越好,土地越值钱,但电费却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Kevin:我觉得最好的类比还是货币。货币有一个流动的速度,当货币流动的速度足够快,货币能承载的价值就足够大,然而货币并不能很好的捕捉经济生态重的价值。

比如很多人都说印度是 30 年前的中国,现在是投资印度很好的时机。但你投资印度一定不会去投资或者持有它的货币,因为在蓬勃发展的经济里面货币的流动速度可以很快,在单位时间内让货币的市场供给量乘倍来满足需求,而货币持有人本身并不能很好的从经济发展中获益。

土地在时间维度上的稀缺性比货币要多得多,因为土地的供给变化很慢,而且使用方式是占有而不是交换。如果代币设计的核心价值是占有的话,对生态中的价值捕捉能力会强的多。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比较持有人民币和土地, 哪个更好的捕捉到了过去中国几十年经济增长的价值?

橙皮书:你觉得 layer1 在经济模型设计上最常犯的错误是什么?

Kevin:如果你的货币设计的初衷是围绕“交易”去设计的话,你需要让交易全部发生在链上,但是交易最终会流向最便宜的地方。一定会有比链上交易手续费更便宜的地方,比如 layer2。

如果 layer1 要捕捉价值,一定不能围绕交易而设计。我们认为 layer2 一定会出来,跨链一定会发生,交易也一定会流动,那公链只能围绕“储值”去设计自己的经济模型,才能捕获到价值。

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公链都想象成一个城市,围墙上有军队在保护这个城市,这些当然都需要花钱,因此我们需要为这个城市设计一个税收系统来收钱。目前所有公链设计的经济模型都是围绕交易进行的,相当于一座城市是用消费税来收税。这样所有的消费行为都会跑到城外,甚至从地下走,因为大家为了避开消费税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所以最终你是很难收到消费税的。

我们换个思路,城市改用地产税来收。你只要在这个城市的土地上存东西了,你就要支付地产税。这样一来,地产税可以拿去修更高的城墙,雇佣更多的军队来保护城市的安全。用消费税收税的话,城市的城墙一定是很低的,城市里有价值的东西一定会被抢走。用地产税收税,城墙更高,城市更安全,人们反而更愿意把有价值的东西存在城里面。

交易在哪发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储状态是否被占用。

橙皮书:储值和交易,这二者似乎是无法兼容的?

Kevin:你要把交易属性做到最好,不收费就是最便宜的,体验最好。layer2 的经济模型相对是比较难设计的,有点像在打价格战,价格低的人最终会取胜,但问题是 layer2 的数量可以是无限的。

所以 layer2 要怎么捕获价值是个难题。当然,如果你的 layer2 挣不到钱,你可以考虑去 layer1 上押币赚一点钱。

橙皮书:现在回头看,设计这套经济模型最困难的地方是什么?

Kevin:最难的是问对问题。正确的问题比正确的结果更难。现在你们在经济学白皮书上看到的只是一个最终的结果而已。但在设计一开始的时候,思维是非常发散的,你的设计空间非常大。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去想一些抽象的约束条件,试图把项目的定位打磨得更清晰,找到一个我们真正关心、真正想解决的问题——换句话说,别的问题其实是你心里误以为自己想解决、但其实不那么想解决的——这样去思考正确的问题究竟在哪。

最困难的时候你会觉得方向不清晰,你怎么把方向收敛起来,把问题的形状摸清楚。最终,你对问题理解得最深刻,你得出解决方案的思路就越清晰。

本来我们设计的时候是没有二次增发这一步的,后来经过慢慢迭代得出了这个方案。现在看起来二次增发是个很巧妙的方案,如果你直接看结果,可能会觉得惊讶,我们为什么能想出这么奇怪的一个方案,但如果经历过问对问题的心路,就会觉得这个结果是非常显然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个方案可行。很难再想出第二个方案。

橙皮书:经济模型到现在还会有什么挑战吗?

Kevin:现在定性的方案已经有了,但定量的方案还在考虑。需要测算各种数值,也不太容易。

橙皮书:人类历史这么长,社会的经济模型发展这么多年好像就那么几种,也不太多。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挺羡慕你的,能有机会能去设计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里的经济系统。

Kevin:中国在科学和艺术这些方面的创新,可能相对西方而言不是那么突出。但中国几千年下来,在政治和税收制度方面的创新能力是非常牛逼的。

包括科举制度的创新,怎么把一个国家这么大范围里的人才给挑选出来;

包括盐铁税的创新,官府发现派一个官员挨家挨户去收税是比较困难的,简单的横征暴敛又很容易激起民变,于是官府转换思路,把盐铁这些必需品垄断经营,从中去收税,让人民又感觉不到在征税,再用税收这些钱去建设军队;

包括为什么我们中国人都那么喜欢屯土地,对土地这种资产情有独钟,我觉得可能都有一定的历史影响。

橙皮书:最近我刚好在看一本书《中央帝国的财政密码》,里面提到,在汉朝之前,其实人们不太相信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可以被建立起来,大家更信奉诸侯自治的理念。因为有秦朝的教训摆在那。在没有一个完善的经济制度的情况下,维护各地秩序需要养大量的军队,这会消耗大量的资金,而中央政府很难从民间获得足够的资金。

现在加密世界仍然是一个小世界,排除新技术采纳的周期性,可能也有部分原因是缺少这样一套可行的经济系统。我相信我们正站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点上。


声明:本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 CoinVoice 立场,且不构成投资建议,请谨慎对待,如需报道或加入交流群,请联系微信:VOICE-V。

来源:/articles/3480

评论0条

橙皮书

简介:关注产品与技术

专栏

更多>>